廖老師:
明天(10月7日)是您離開我們兩週年的日子,今天有一個追思彌撒在台北舉行,可惜我無法參加,我現在正在回台南的途中,因為兩度中風的老祖母病重,我不能不趕回去探病。馱負著親情,掛意著祖母的病情的同時,對您卻有著無限的思念。這份思念,不只是親情,也不只是友情,更參雜著濃烈的革命感情。來自中國河南的您,與土生土長的我,結緣在這個島國,為建立民主自由的國度,我們建立了情逾手足的革命感情,這種感情,最足以戳破泛藍軍喜歡將追求台灣獨立說成製造 族群對立的惡意中傷。
廖老師,兩年前,您戴著扁帽離開我們,離開心愛的台灣,臨終前,您喃喃呼喚著﹔「台灣再見」。您無法親自參與那場跨世紀的總統選戰,但是你卻在顧及大局的考慮下,在臨終前呼籲大家要團結挺扁,不要分散力量。因此,在病褟上,您一直戴著扁帽,讓前來探病的人大為感動。您走後,選戰方殷,我不敢怠慢,不敢辜負您,努力投入選戰助選。記得選戰期間,我們有一首歌,歌詞這樣說﹔「時代正在改變,夢想就要實現」「台灣的未來,讓我們讓我們來改變」,您離開我們的五個多月之後,三月十八日,我們終於打贏了這場世紀選戰,捷報傳出時,我不期然地想到您,想到您若在天有知,戴著扁帽的您應當莞爾含笑吧?
然而,廖老師,您現在在天上還戴著扁帽嗎?
經過所謂「政黨輪替」的這一年多來,時代並沒有朝著我們的理想改變,我們的夢想也沒有實現。您知道嗎 ? 連新聞局發言台背景的圖案,到現在還依然畫著包括蒙古在內的地圖 ; 教科書還是充斥著那一套大中國主義的政治神話 ;陸軍的軍歌還在「黃埔建軍」,空軍軍歌仍在飛越「崑崙山」; 應該裁撤的冗機關如僑委會,如蒙藏委員會,依然存在 ;阿扁在一些慶典場合上,依然要呼喊國民黨時代的「三民主義萬歲」之類的口號 ; 廣大的公教界仍是抱持著陳腐的意識型態。這是哪門子的政黨輪替? 說穿了,「執政黨」還在野,「在野黨」還在執政,時代有什麼改變呢? 夢想還在遙遠的夢境中。
但是,說時代完全沒有改變,倒也未必,只是所改變的,卻是讓我們為之氣結,例如,許多台灣立場的人,竟然以不讓阿扁難堪為由,不再談獨立建國,連民進黨也將台灣獨立的黨綱束諸高閣。而國民黨方面,則放棄李登輝時代的兩國論路線,向中國的一個中國靠攏,被李登輝指為「聯共反台」。泛藍軍雖然演變成三黨局面,但是在打擊新政府,打擊台灣主體地位時,卻發揮聯手合擊的空前大合作。更令人難過的是,充斥著大中國意識型態的統派媒體人,懷著與新政府做對的態度,抱著雙重標準,天天在他們掌控的媒體上面批鬥新政府,他們利用全球經濟不景氣的情況,製造信心危機,不僅明示台灣的困境都是因為政黨輪替的結果,甚至暗示必須接受中國的一個中國原則,台灣才有前途。他們對台灣儘量報憂不報喜,都於中國,則報喜不報憂。回想蔣家戒嚴時代,我們的媒體專門打壓民主運動,為獨裁政權張目,為反共抗俄神話吹噓,現在卻利用民主運動爭取而來的言論自由,打擊政府,破壞台灣的主體地位,為中共張目。可憐的是,一些土生土長的台灣人,還延續著歷史上馴服外來統治者的奴性,被這些挖牆角的媒體與政客帶得團團轉。這也是阿扁新政府不敢放手改革,不能揭櫫台灣主體立場的關鍵所在。
這一兩年來,眼看著一大堆鉤心鬥角的惡政客,一大堆「被人掠去賣還替人算錢」的戇奴才,益加激發我對您的感念。您來自中國,卻對台灣有著深情摯愛,與翻雲覆雨的政客和逃避自由的奴才相較,真有天淵之別。
台灣不缺人才,台灣欠缺的是「二氣」和「二情」。二氣是志氣與骨氣,二情是豪情與熱情。在您的身上,我看到知識分子的骨氣與豪情; 在您的身上,我看到台灣人(您當然是台灣人)的志氣與熱情。我很慶幸能在生命中與您相交,卻很遺憾在生命中失去您。
兩年了,廖老師,我們失去您已經兩年了,在風雨如晦的台灣,我仍該「雞鳴不已」。只是沒有您同行,我是多麼的孤單啊。
(作者李筱峰,世新大學教授,台灣北社副社長)